“怀孕8个月，被老公打了，婆婆还让洗衣服”、“刚生完孩子小姑子就天天让吃方便面”……观众还沉浸在主播营造的悲惨氛围中，画风却突然一转，主播又吆喝着“全程小黄车下单，48小时内发货”，在视频里卖起了化妆品。短视频的暗流里正贩卖着一场“情绪”生意。当观众的善良与恻隐之心撞上卖家刻意编织的剧本，“卖惨带货”无疑在挑战商业伦理的底线。

　　套路1

　　孩子独自卖苹果？都为吸引流量卖货

　　“这个卖苹果的男孩太懂事了，挺可怜的。”在快手一位拥有114万粉丝的主播镜头里，一个小男孩蹲在路边卖苹果，为生病的奶奶筹钱。“看到这个视频的人，给个双击，我买十斤苹果，给我个关注，我把所有的苹果全买了。”主播话音刚落，男孩随即跪下，喊道：“叔叔阿姨，给个双击关注吧，我想给奶奶治病。”

　　这条短视频吸引了96.5万个点赞，超过1万条评论。“加油！太可怜了”、“这孩子懂事孝顺，真棒！”……许多观众点赞并评价道。点开这名主播的主页，可以看到她每天都在快手上展示各色服饰箱包。不少观众因“小孩卖苹果”而感动，主动在这里下单购买商品表示支持。

　　然而记者发现，“小孩卖苹果”的故事却在很多人的镜头下上演。“卖苹果的小女孩感动了所有人”、“大冷天孩子在卖苹果，好可怜”……一样的故事，一样的画外音，只是换了上传账号与出镜儿童。不少账号除要求观众关注外，更是直接将一些商品展示在评论区。

　　套路2

　　老大爷农产品自产自销？其实有专业团队运作

　　“点击商品橱窗直接购买！老人不希望家里的农产品烂在地里。”满脸沧桑的山区老爷爷对着镜头手捧着一簸箕橘子、一大篮车厘子、一串串山竹，用殷切又朴实的目光望向镜头。不过，记者梳理发现，这位“老爷爷”粉丝超过110万，商品清单中有北海的鸭蛋、桂林的蜂蜜、延安的苹果、丹东的草莓，甚至还有云南普洱茶等，早已超出了一个老人自产自销的农产品范畴。

　　原来，关爱山区老人这一“正能量”满满的行为背后，有着专业化的团队运营，接着来自天南海北的营销需求。记者私信这名“老爷爷”，其专业助理熟练地要求记者填写合作意向，包括推广分类、推广总预算、推广时段等，并告知记者团队需要筛选后再确认是否接单。

　　套路3

　　连麦解决家庭琐事？暗戳戳盯上中老年女性

　　情感主播是中老年人备受欢迎的账号类型之一。“一开始我妈老喜欢看一位老阿姨主播讲‘女人就要对自己好一点’、‘女人要爱自己’之类的，我觉得她有个情感共鸣的出口挺好，但后来她手腕上多了一个从那位主播那里买的假玉镯子，我才觉得不对劲。”网友阿卡在一豆瓣小组里吐槽称。

　　记者发现，有些主播利用中老年人关心的话题，比如婆媳关系、子女关系、夫妻关系等，在快手上和观众连麦，在短短一两分钟的视频里解决“丈夫窝囊我该怎么办”、“不孝子女抢母亲房子”、“孩子叛逆母亲欲哭无泪”等问题，播放量少则几万，多则上百万。主播们亲切地称呼镜头前的观众为家人，时而深情地劝解连麦观众，时而泪流满面对观众的一些经历表示同情。

　　然而，这些主播几乎都或明或暗地进行着推销带货。有的主播通过连麦推销质量不明的珠宝玉器；有的主播通过在主页展示微信等账号引流顾客，转战微商；还有的主播直接开起快手小店，上架各种日用百货；甚至有的主播还对自己的粉丝团进行分级，忠诚度达到一定水平的粉丝还能获得特别售后服务。

　　套路4

　　悲惨遭遇都找上你？小剧本4.5元一份

　　“怀孕后老是孕吐还被打”、“刚生完孩子小姑子就天天让吃方便面”……这些悲惨遭遇每天都出现在一位快手主播的短视频作品里，观众们在评论区纷纷表示同情，最高一条的播放量超过260万。

　　为何这么多不幸都降临在她一个人身上？原来，这些故事全都是预先写好的剧本，由同一批人表演呈现，并无一例外地嵌有小黄车购物商品，如“某博士牙膏”、“三色口红”、“某毛孔清洁膏”等。

　　这种低俗且令人发指的演戏炒作，已成为短视频平台典型的带货套路之一。记者发现，有主播将自己打扮成处处受歧视的农村婆婆，有主播扮演每日被家暴的受气小媳妇，有主播佯装成丢了孩子痛哭流涕的母亲，以“家暴”、“弃养老人”、“走失儿童”等社会严肃话题为噱头，博取观众的同情和注意，并借机兜售商品。

　　记者注意到，很多主播的演戏剧本情节上十分雷同。“拿来即用的短视频小剧本，只需4.5元一份，适合卖家用类产品。”某文化工作室的销售对记者表示，除了现成剧本外，还能定制剧本带货方案，客户只需提供产品信息、价格、出镜人数，售价在20元到几百元不等。

　　分析

　　“卖惨带货”盯上中老年

　　记者在调查中发现，这些“卖惨带货”的短视频盯上的正是中老年人群体。好心人的“正能量”之举，弱势群体的亟须救助，这些主播们用演技征服了富于同情心的中老年人，再加上直播间的产品价格较低、优惠力度较大，不少中老年人在主播们的引导下纷纷下单，却买到性价比极低的产品。

　　“情感主播的主要用户多为中老年女性，她们掌握着家里的日用开销，有一定的购买力。这些情感主播推销保暖内衣、中老年皮鞋、钙片等售价不高利润率却可观的产品，收益甚至比一类电商还要好。”某短视频KOL交易平台副总裁聂磊对记者表示，需警惕的是，目前不少黑五类产品也通过这些渠道暗地推销给中老年人。

　　据移动互联网大数据公司QuestMobile发布的数据，中国50岁以上网民规模已超1亿，增速高于全体网民，成为移动网民的重要增量。阿里巴巴2020年发布的《老年人数字生活报告》则显示，老年群体网上消费金额3年复合增长率达到20.9%，疫情期间消费增速位列第二，仅次于“00后”。

　　正是这些原因，让“卖惨带货”盯上中老年人。

　　快评

　　监管部门应行动起来让同情心不被恶意透支

　　对于这类野蛮生长的短视频直播“歪风”，相应的平台不是没有注意到。去年11月快手发布公告表示将严打演戏炒作直播卖货，违规者将面临扣除电商分数、封禁账号或小黄车、缴纳违约金等处罚，抖音也表示要重点打击演戏炒作卖货、卖惨营销等扰乱平台秩序的行为。但时隔半年，这种现象依旧活跃在短视频平台上。

　　整顿“卖惨带货”除了要让消费者擦亮眼睛、对典型套路多加警惕外，光靠平台自查自纠也难以根除，网信办等监管部门也应更多参与进来，才能让社会的同情心不被恶意透支，让更多人乐享网络生活。 本报综合消息

（文章来源：西宁晚报）